最近,围绕詹姆斯·麦克唐纳(James MacDonald)即将主办的“大象房间”大会(Elephant Room Conference),博客上展开了不少讨论。这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来谈一下认信主义、界限和纪律这些话题。
不管福音联盟过去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它从未禁止理事会成员之间的相互批评。我们不仅在历史教义问题(比如洗礼、教会治理)上存在分歧,在一系列牧养实践(比如多堂点教会、传福音的方式)上也有不同看法——这些分歧当然源于我们对神学问题的不同理解。即便在一些所有理事会成员立场一致的问题上(比如互补主义),我们在落实共同的神学承诺时,也会发现彼此的具体做法有所不同。与此同时,我们的认信声明和事工神学愿景的丰富和细致,也表明我们并不想追求一种“最低标准”的神学。然而,当我们的奠基文件似乎被绕过,或者界限变得模糊时,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些棘手的情况呢?
针对这些问题,我们想分享七点思考。
第一、从一开始,福音联盟就区分了两种不同的划分方式:一种是使用明确边界进行划分(“边界导向”),另一种是用明确中心进行划分(“中心导向”)。在前者中,你需要通过设定明确的界限来确定谁“属于”这个集合,谁“不属于”——无论是真正的信徒、忠心的长老会成员、福音派信徒,还是其他任何群体,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划分。为了让边界真正发挥作用,它必须有个清晰的定义。如果定义含糊不清,边界就会不断被推得更远。举个例子,假设我们说,福音派就是那些相信圣经无误论的人。这话没错,但仅凭这一点,几乎无法作为界定福音派的有效标准,因为许多其他群体也支持圣经无误论,但从其他标准来看,他们并不属于福音派(比如耶和华见证人)。再比如,让我们想想这样一个人:他相信耶稣为承担我们的罪并满足神的忿怒而死,相信他从死里复活,相信他将在末世降临,建立新天新地中的复活生命,相信救恩唯独靠恩典、唯独凭信心,并且这个人已经信靠主耶稣,他的心目中圣经具有很高的地位,然而他不完全认同无误论——那么,这个人算福音派吗?在哪些问题上允许有多少偏差,我们才会坚持认为他不属于福音派?这类讨论让一些作者宣称,福音派并没有一个被广泛接受的教义定义。同样的讨论也可以用于定义长老会、浸信会或其他任何旗帜下的群体。然而,在“边界导向”的模式下,人们试图通过设定界限来明确谁“属于”、谁“不属于”——而这种边界往往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不断被扩大,最终变得漏洞百出,甚至毫无意义。
有时候,这种思维方式会导致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比如“为了被称为福音派,我至少需要相信什么?”——这种问题的答案往往会导致简化版的传福音方式,以及极度贫瘠的“最低标准”版福音。为什么不问:“我如何能给出一个神学上丰富、忠实反映神全备旨意的福音派定义?”更糟糕的是,在边界之内,大家对坚定的认信主义缺乏共识,以至于对真理的热爱、对圣经的深刻理解以及对历史和系统神学的深入学习很少得到鼓励。
相比之下,“中心导向”的模式并不太在意谁“在”或“不在”边界之内。相反,它有一个明确且坚实的中心定义。对福音联盟来说,这个中心由我们的认信声明和事工神学愿景定义,并由理事会成员共同维护。在理事会当中,我们期望所有人都对这些奠基文件有完全的承诺,毫无保留。至于其他人,我们常常需要解释,人们并不能“加入”联盟。个人和教会可以选择认同我们,并使用我们网站上的数千种资源,但理事会成员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个教会是否真正属于福音联盟而感到焦虑:我们不是一个宗派,也没有资源去进行“边界导向”模式所要求的那种边缘审查。在边缘地带,有许多人喜欢我们所代表的一部分内容,但不认同其他部分。我们也欢迎他们使用我们的资源。然而,在核心群体中,我们期望的是坚定不移的忠心。
第二、如果理事会中有人提出一个与我们的认信声明和事工神学愿景不符的观点,那么这个人将会受到质疑。换句话说,在核心群体中,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言行完全负责。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认定此人的观点可以接受并为他辩护,要么认定不可接受就将他弃之不顾。还有一种挽回的可能:帮助这位弟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公开悔改,重新忠心地遵循我们的共同理念。或者,如果这位弟兄选择不完全遵从认信声明和事工神学愿景,我们可能会要求他辞去理事会职务。如果他拒绝辞职,我们也有相应的机制来处理这个问题,甚至可以通过理事会投票作出最终决定。再比如,如果这位弟兄接受了纠正,但每隔半年左右又会陷入另一次“口无遮拦”的尴尬境地,不断令人失望地偏离我们的认信声明和神学愿景,总是反复无常,理事会很可能就会请他辞职。
第三、我们对福音和圣经的忠诚,正如认信声明和神学愿景所表达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忠诚。我们都见过一些政治家,比如他们声称反对堕胎,但在投票时却支持相反立场,理由是“不想将自己的信仰强加于人”。历史上也有许多神学院院长和教务长,他们个人持正统信仰,却任命了不符合正统信仰的教职人员。最近在福音联盟内部引发争议的导火索是詹姆斯·麦克唐纳——尽管他承认自己支持经典的三一论教义,却给人留下了其他表述也可能被接受的印象,而这些表述听起来很像形态论(撒伯流主义,Sabellianism,认为圣父、圣子和圣灵是一位神的不同形态——译注)。詹姆斯后来放弃了他之前的一些说法:他多次向我们强调,一个形态论的神是无法救赎的。詹姆斯并不是第一个因言论受到质疑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就我们的认信声明和神学愿景而言,理事会成员绝不能对基本问题“重新思考”:对我们来说,这些问题已有定论。
第四、在这些界限内,理事会成员的事工形式多种多样,他们有自己的网络、具体目标,并与许多理事会外的人建立了关系。有时,这些关系会让其他理事会成员感到不安。比如,一位理事会成员可能选择参与一个以教义和实践松散著称的组织的讨论。他可能是为了在那个组织中为忠心的基督教认信主义发声。其他理事会成员可能会对此事工有不同的评价,并警告参与的成员,他可能只是被利用了:避免这种关联可能更为明智。但这些都属于个人判断。福音联盟通常不会对理事会成员的关联是否明智或合适发表立场申明,尽管有不少理事会成员会出于真诚的关爱和对福音真理的忠心守护,私下表达他们的看法。
第五、詹姆斯·麦克唐纳在“大象房间”中的关联引发争议,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许多基督教领袖,无论是福音联盟内部还是外部的,都会邀请一些自认反对福音的人参加他们的广播节目、播客或其他论坛。比如,拉维·撒迦利亚(Ravi Zacharias)可能会与无神论者辩论,美南浸信会神学院的阿尔伯特·莫勒(Al Mohler)可能会邀请斯坦利·菲什(Stanley Fish)进行访谈。这些对话通常具有启发性、帮助性、探索性、趣味性和诚实性。基督徒主持人会明确表示,他是基于不妥协的圣经立场进行对话,并与那些持不同观点的人展开交流。然而,“大象房间”的问题在于,它最初的设计是为了聚集基督教弟兄。邀请一个至少没有明确否定自己成长背景中的形态论(这种观点与正统基督教各分支的信仰相悖)的人参加这样的聚会,不仅显得缺乏智慧,还可能导致容忍度上升到认信主义被淹没的地步(参见上文第三点)。事实上,“大象房间”的设计和目的变化速度之快,已经超越了其最初的使命宣言。詹姆斯最近试图澄清事实。我猜测,许多人会观望“大象房间”的主持人在接下来的环节中如何表现,以及他们如何与嘉宾互动。如果他们在讨论真理时表现出理解,坚持真理的同时又有理有节,他们将大大消除人们的疑虑。但如果(愿神阻止)他们给人留下基督教基本真理无关紧要的印象,那会不可避免地引发严肃的质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六、我们需要简要思考一下认信主义与救赎的关系。认信文件有不同长度和复杂程度。最长的基督教认信文件是威斯敏斯特信条。但没有一个威敏信条的支持者会说,人必须相信这份文件的全部内容才能得救。更广泛地说,我猜大多数基督教牧师都会同意,一个人即使不相信三位一体的教义,也有可能得救:比如年幼的孩子,或者刚信主的成年文盲,或对圣经一无所知的人,可能很难准确表达这一教义。同样,一个人可能真正信靠基督,却无法清楚阐述称义的教义。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教义——无论是三位一体还是称义——不重要。如果一个新(表面上的)信徒否认这些教义,显然会令人担忧;如果发现一个自称或被广泛认为是信徒的人逐渐偏离正统信仰,且完全无法纠正,甚至可能成为与圣经不符的教义的教师,这也同样令人不安。
这一点可以进一步展开。在某些讨论中,我们可能会正确地声称,正统的三位一体教义与福音密不可分。有人可能会反驳:“真的吗?难道对三位一体的正统理解是得救的必要条件吗?”实际上,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说三位一体教义与福音密不可分,是在谈论福音的结构、福音的本质及其内容。三位一体教义帮助我们理解神在圣子使命中的合一旨意,展示神在三位一体内部的爱——这种爱深刻影响了圣子在死与复活中所成就的事(参见《约翰福音》17 章!),并区分了神格中的三个位格在救赎计划中的角色,等等:如果没有三位一体教义,整个福音的框架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因此,一个形态论的神无法救赎——至少在新约对救赎的理解中是这样。当我们说福音联盟对福音充满热情时,我们不仅仅是在说我们热衷于传福音(尽管我希望我们至少都有这个意思):我们是对圣经中所呈现的福音充满热情。福音不是圣经中那一点点让我们进入天国的内容,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学习门训和教义课程;福音是一个宏大的范畴,是圣经故事的核心,它喜乐地宣告神通过祂的儿子为祂的荣耀和祂用宝血买赎的子民——永生神的教会——所成就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担心这样的问题:“人至少需要相信什么才能得救?”——这暗示着,也许这就是福音的全部。愿神帮助我们!这种思路只会导致贫瘠的结果。相反,我们应该问:“我们如何能传讲神全备的旨意,以无数方式展示神福音的无与伦比的丰富,以至于男男女女都能得救,并且所有人都能像尊崇父一样地来尊崇子?”
我们怀疑,关于这个话题的一些博客交流之所以陷入混乱,是因为一方在呼吁福音的一致性,而另一方则在呼吁对“谁能得救”这个问题给予宽容的回答。后一个问题绝不能削弱神福音的丰富性;前一个问题也不应成为判断谁得救的充分必要条件。如果这种推理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必须培养牧师和传道人,他们不应无休止地滑向“最低标准”的神学,而应热爱传讲神全备的旨意。
第七、博客圈鼓励快速回应。有时,这使得基督徒能够及时应对挑战。比如,当罗伯·贝尔(Rob Bell)的书《爱必胜出》(Love Wins)出版时,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但博客圈发文的速度有时也会导致在足够的时间过去之前,就出现两极分化或过激的回应,而无法进行忠实和成熟的思考。我们从福音联盟理事会成员和其他参与这些严肃讨论的人那里学到了很多,他们避免了尖酸刻薄的讽刺,我们对此感激不尽。
译:MV;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Reflections on Confessionalism, Boundaries, and Discip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