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已无处不在,并以难以预测的速度迅猛发展。在世界末日般的悲观预言与乌托邦式的无忧愿景之间,无论年纪大小、恩赐如何、所属何宗派,那些忠心的牧者们都在思考,这对牧养和事工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主张牧者应当将AI融入教会事工。有些人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根据巴纳集团(Barna)2024 年的研究,美国牧师对在不同任务中使用AI的接受程度各异:图形设计(88%)、市场营销(78%)、沟通交流(58%)、讲章研究(43%)、制作学习材料(39%),以及讲章撰写(12%)等等。
无数基督教公司已在提供此类服务。例如,Logos讲章助手(Logos Sermon Assistant)承诺将彻底改变讲章预备;而Subsplash讲台AI(Subsplash's Pulpit AI)则通过将您的讲道剪辑成适合社交媒体平台的片段,声称能让你“讲道信息的影响力不限于主日当天”。
对那些忙碌不堪、甚至身心俱疲的牧师来说,这类服务承诺可以帮助他们减轻负担,腾出更多时间去投入其他事工。而随着AI的普及,牧师们也必然会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几乎在教会生活的每个环节都要考虑使用它。
不可否认,AI在某些领域的确令人惊叹:科学突破、医学奇迹,甚至翻译古代手稿。但问题是:在牧师的日常工作中,该如何使用AI?抄袭讲章并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伦理问题。比如,用AI来设计一系列讲道、编排暑期圣经学校(VBS)课程、编写小组讨论问题,这合适吗?用AI来拟定长老会会议议程并记录会议纪要呢?设计新的教会标志呢?还是用AI来代替我们认真阅读,只看它生成的文章或书籍摘要?
如果你是牧师或教会领袖,正在思考如何在事工中使用AI,那么以下四个问题值得先仔细想一想。
在把牧养工作交给ChatGPT之前,首先要明白作为基督教会牧者的职责本质。卡森(Don Carson)和约翰·伍德布里奇(John Woodbridge)曾准确描述了许多牧者的心声:“今天人们期待美国牧师成为讲道者、辅导者、管理者、公关专家、筹款人、心灵关怀者……同时还要担任会计、清洁工、布道者、小组专家、委员会主席、团队成员和透明的领导者。”
这些要求虽然看似必要,但大多缺乏圣经依据,也不切实际。即使最有才华的牧师,也难以承受如此重担。渴望得到帮助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问题不在于AI能不能协助牧养工作,而在于它该不该被用于这些领域。牧师职分是神圣的呼召,是那位伟大的牧者耶稣亲自托付给你这个次级牧者的使命。
在《使徒行传》6 章中,使徒呼召执事(diakonos,意为“仆人”)来应对教会日益增长的需求,但“专心以祈祷、传道为事”(4 节)仍然是使徒的呼召,这项任务无法委托他人。作为教会职分的一种,执事在道德和属灵资格上与牧师职分同样重要,而古代教会的健康依赖于二者的平衡。今天亦是如此。
因此,你使用AI,是在辅助事工,还是在推卸神所托付的职责?
在灵命塑造的过程中,我们常常忽略一个重要层面:科技对牧者生命的塑造。牧师是群羊的榜样,无论这个榜样是好是坏。神不仅看重事工成果(比如一篇精彩的讲道),也同样看重达成这些成果的过程。当你研读经文、查考注释、祷告寻求如何将神的话语应用在会众生活中时,这些看似艰难的挣扎,并不是障碍,反而是塑造生命的重要环节。
AI的魅力在于它看似无所不能。普通工具(比如螺丝刀)功能有限,但人工通用智能(AGI),这个许多科技公司致力发展的目标,承诺能以人类智能水平完成任何任务。虽然这个目标尚未实现,但从当前聊天机器人对无数指令的应对中,我们已经能看到这种全能姿态的雏形。
那么,数字技术正在如何影响你的生命?它帮助你更倚靠基督,还是削弱你与主的关系?
当今基督徒很容易受到这样的影响:不去本地教会接受教导,转而追随网络名人和“名牧”的直播。当会友在家就能倍速收听精彩讲道时,让他们安心坐在教堂聆听平常的信息已经不太容易。如果会众知道牧师与AI“合作”准备讲章,这会让他们更想来教会,还是更不想来教会?
更值得留意的是,使用AI可能导致无意的抄袭。区分合作与抄袭,本来就相当困难。即使未来AI成为出色的研究助手(目前还不是),这个问题在伦理上依然模糊。正如圣经提醒的:“你要谨慎自己和自己的教训”(提前 4:16)。我们不必拒绝科技,但必须确保自己“无可指责”(提前 3:2)。
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今天的人工智能在 15 年、10 年甚至 5 年后就会显得原始落后。如果在生成式AI还如此有限的今天,牧者们就开始采用“AI事工”,这无疑为下一代树立了一个榜样。当未来的AI承诺能承担更多牧职“重担”时,他们自然会效仿。温德尔·贝里(Wendell Berry)曾敏锐地指出:“大家总以为,我们可以先释放恶魔,然后再想办法控制它们。”但结果往往是让下一代来收拾残局,试图将恶魔重新关回到潘多拉魔盒。在这个人工智能时代,在教会面临牧职短缺和道德危机的时刻,牧者们需要认真思考:究竟什么是“跑尽当跑的路”?
当我们按立新牧者时,是否将不必要的重担加给了他?牧师的“善于教导”,不在于口才出众,而在于拥有捍卫和传讲纯正教义的智慧与勇气。经验丰富的牧者或许能在使用ChatGPT处理讲章准备中的繁琐工作时,仍能保持教导能力。但那些认为“牧师这样做没问题”的下一代神学生呢?他们还会愿意下功夫背诵经文、钻研圣经语言、深入学习正统教义和实践吗?
不妨读读纳西盎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azianzus)的《演讲集之二》(Oration 2 ),或是大格里高利(Gregory the Great)的《牧灵规则》(Book of Pastoral Rule)。更好的方法是,先默想《提多书》1 章和《提摩太前书》3 章中对长老的资格要求,然后再看看今天教会招聘牧者的任职条件。当圣经和教会传统始终强调牧者需要属灵和道德上的成熟时,我们却在这些方面把牧职资格放宽得面目全非;当圣经对所谓“创业型”能力或外向性格只字未及时,我们却为了实用目的自行添加了许多要求。
一位神学院教授最近分享,他班上半数学生毫不避讳地承认使用聊天机器人进行头脑风暴、研究甚至写作。但问题是,他们还能培养出基于圣经和传统进行深入神学思考和道德判断的能力吗?聊天机器人当然具备这种能力,但当我们失去人工研究助手就无法传授纯正教义时,我们还算得上是合格的人类教师吗?
数字技术已经牢牢掌控了这一代人。但牧者们更应率先持守牧养本质,拒绝任何使人疏离、将人物化,或诱人偏离圣洁生活的技术。在这个关键的文化时刻,我们需要的是牧者的智慧——不是盲目的乐观或悲观,而是古老而可贵的审慎。
牧人引路,羊群跟随。你将带领他们走向何方?
译:MV;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4 Questions Pastors Should Ask Before Using 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