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艺术
《无依之地》是灵命探索的杰作
2021-10-21
—— Brett McCracken

《无依之地》Nomadland)是一部2020圣诞档期的电影,讲述了一个流浪女人芬恩(Fern)(弗朗西斯·麦克多蒙德 Frances McDormand饰)一年的生活,如果你仔细听,会在影片的片头听到圣诞颂歌《奇妙圣婴》。我一直在想赵婷导演为什么要在片中对基督匆忙地一笔带过?她仅仅想用音乐来应圣诞的景吗?也许是。但我也认为这首诗歌巧妙的用神学术语为这部影片进行了构图,作为对人类在一个被死亡和腐朽统治的世界中渴望永恒的属灵沉思。

在一定程度上,《无依之地》(我认为是2020年最佳影片)是一个体现在旷野流浪和追求广泛自由的美国特色故事。它是美国神话的场景写照,有着与斯坦贝克(Steinbeck)的 《与查理同行》(Travels with Charley),凯鲁亚克( Kerouac)的《在路上》(On the Road), 或其他无数西部影片一样的精神。但在这位华裔美国女导演和才华横溢的女主角的手中,《无依之地》有了更为广泛的视角。

该片已经在剧院和Hulu上映,《无依之地》(评级为R)是那些切中存在感核心的电影之一,在情调和质感上都能与我们感受到的痛共鸣——尽管它所讲述的故事和我们现实的处境相差甚远。芬恩在美国西部游荡时,她代表着我们所有的人——在一个冷酷无情的无常的世界中寻找家园和平安。

马利克(Malick)学校的学生

赵婷(自称来自“泰伦斯·马利克电影制作学院”)在风格和主题上都从《生命之树》the Tree of Life)的导演那里获得了很多灵感。像马利克一样,她的影片演员由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混合构成,采取即兴新现实主义的方式,即没有脚本的机缘巧合和“神圣时刻”优先于严格按照脚本的演出。这在赵导2018年的杰出影片《骑士》(The Rider)(见福音联盟影评)中尤为突出,在《无依之地》中也是如此,在该影片中,少数演员(比如麦克多蒙德 McDormand)与大部分自己扮演自己的普通人互动。

赵导唤醒马利克风格的另一种方式是强调自然,且不仅仅将其作为美丽的布置或背景,而是作为发自肺腑的、鲜活的、与人类戏剧性事件互动的东西(芬恩的名字来自于一种植物也说明了这点)。赵导说她羡慕马利克“与自然合作,而不是装饰自然”的方式,她的镜头——如马利克的一样——以一种超越将自然作为美丽装饰的方式有爱的关注和思考自然。《无依之地》中有几个场景没有语言,而是通过芬恩与自然的互动之美传达了深刻的现实。受造之物真实地反映了造物主,基督徒相信这点(诗篇19和罗马书1),像马利克和赵导这样的艺术家帮助我们听到受造之物的声音。

出口和入口

影片漫步式的风格很适合讲述一个寡妇流浪的故事。芬恩,在丈夫死后以及他们所生活和工作的内华达(Nevada)“公司镇”("company town")被关闭后,试图寻找生命的意义。在影片中,芬恩开着她的旅行车/家走遍美国西部,从亚利桑那(Arizona)干旱的沙漠到南达科他(South Dakota)荒地。每到一个地方她就打零工赚钱,并在路上与其他“房车栖居者”建立团体关系。但是她旅途中的每一个停顿,每一个关系,都是暂时的。芬恩一直在向前进发。

没有过多的A引出B、B引出C的情节驱动,《无依之地》是丰富多彩的相遇、对话和开阔的道路街景的拼贴画。在一个地方,芬恩可能在和一群流浪者一起跳舞。而在另一个地方她却在与一个名叫斯旺基(Swankie)的癌症患者朋友谈论死亡,或对着嬉普士垮掉派的年轻人背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18首(“我能否把你比作夏天?”)(这一刻特别引人注目),又或者在太平洋岸边与一个潜在追求者的家人共进感恩节晚餐。

我们自然而然的想看到芬恩,一个如在影片末尾她经过的那棵倒下的红杉一样被连根拔起的人,如何停下来,安顿下来,建立一个持久的家庭。但她好像因为曾经的失去而受伤太深,从而害怕依赖于任何人或在任何地方扎根。她从过往经历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失去,潜在的痛苦使她在觉得太舒服时就会继续前行。

看着影片,我想起了莎士比亚著名的《随心所欲》独白:“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舞台/所有男人和女人不过是演员/他们有着自己的出口和入口……”不同的角色进入影片,以及芬恩的生活,在短暂的时间里留下深深的印记。然后他们就退出了,我们不确定是否会再见到他们(有些会,有些 不会)。这是影片传达生命的短暂本性的一种方式。“你的生命是什么呢?”雅各在他的书信中进行了深入思考(4:14)。“你们原来是一片云雾,出现少时就不见了。”《无依之地》有力的抓住了这个事实。

芬恩不会在旷野兴盛

一方面芬恩似乎享受她的流浪生活。就像她的大多数栖居(vandwelling)房车的流浪同伴一样,这是一种治愈及应付那留下疤痕的失去的一种方式。这是一种更简单、反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在这里沉默和孤独提供了平静和清晰。这是一种让画笔具有超越性而不期待重复性和持久性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认识到一切都在消逝的生活方式,无论是恐龙(典型代表)、工厂、汽车或是人类。一切都会消逝。源于尘埃归于尘埃。

在生活中意识到这一点无疑包含了智慧在其中。但我们并不是天生被造为没有根基和独立的受造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可能会唤起美国式自治的浪漫光环,但却是不能满足现实需求。我们在社区生活中才能焕发生机;在停下来足够长的时间生根结果之后我们才能成长。当然,忠诚的和扎根的生活有潜在的痛苦,而流浪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这种痛苦。但不是永远的,也不是最终的。死亡、痛苦和终结是作为人不可逃避的现实。

也许《无依之地》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词,也是某种程度上点明了影片主题的台词,就是在影片中扮演自己的油管(YouTube)明星和房车栖居者鲍勃·威尔(Bob Wells)所说的。“我最喜欢这种生活方式的一点就在于没有永远的告别,”鲍勃说,“我从来不说永远的告别。只是说,‘路上见’。”

这是房车一族应对悲伤的表达,他们为与同行者短暂而美好的相交感到悲伤。但同时也是一种对属灵上有盼望的表达。死亡的幽灵在影片中随处可见,鲍勃的说法像是点出了死后生命的方向——有一天在天堂中与同行者重新团聚。

但其实没有这种希望,“再见”就使人衰弱,尤其是与死亡相关的再见。也许那就是芬恩为什么在丈夫死后如此漫无目的,十分犹豫再次投入到另一段关系中。将来告别的终结性吓到了她。但是如果鲍勃是对的,如果有一种“路上见”的将来,死亡不再有最终的话语权,那么她也许能够勇敢地再爱一次。影片的模糊结尾让我们存着那样的盼望。

也许影片选中《奇妙圣婴》(一首关于为我们战胜死亡的那一位的诗歌,哥林多前书15:55-57),暗示了芬恩拥抱“复活与生命”(约翰福音11:25)的倾向适用于每个害怕死亡的流浪灵魂。芬恩会继续在荒漠流浪、不扎根、逐渐干枯,还是会让自己扎根(就像她的名字中那绿色的植物一样)在有“活水”(约翰福音4:13-14)供应的土壤中?在那里她可以生根并茁壮成长!

影片并没有为芬恩提供那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它邀请观众——那些许许多多能够与芬恩的经历有共鸣的灵魂流浪者——自己来寻找答案。


译:Ping Zhang;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Nomadland' Is a Masterpiece of Spiritual Searching.

Brett McCracken(布雷特·麦卡拉根)是福音联盟高级编辑,著作包括Uncomfortable: The Awkward and Essential Challenge of Christian CommunityGray Matters: Navigating the Space Between Legalism and LibertyHipster Christianity: When Church and Cool Collide。布雷特和妻子琪拉居于加州圣安娜市,二人都是萨瑟兰教会(Southlands Church)的成员,布雷特在教会担任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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