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与时事
反对跨性别,支持同性婚姻:这会成为新常态吗?
2024-02-14
—— Glen Scrivener

“我们不应当被迫相信人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性别。人不能这么做;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这是常识。”

英国首相苏纳克周三在英国曼彻斯特举行的党内年会上发表了上述言论。在他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中,这番话引来了最热烈的欢呼声(以及新闻媒体和社交媒体上可以预见的谴责和赞扬)。这些话显然是为了赢得选票。苏纳克在下届选举中获胜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他依然在努力。因此,他声称“男人就是男人”,并期望这种观点能够流行起来。这种观点有时被称为“性别批判”(gender critical),因为它重视生理性别而非性别认同。但苏纳克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是称之为“常识”。

当然,近年来,常识并不常见。因此,我们不禁要问:这是否预示着围绕性、性行为和性别问题的公共讨论正在发生变化?英国的趋势会在美国复制吗?基督徒又该如何应对?

英国的翻转

J.K. 罗琳在 2019 年 12 月公开表达她的观点“性别是真实存在的”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想怎么称呼自己就怎么称呼
只要对方同意,想睡谁就睡谁
好好享受岁月静好
但是开除那些说性别是真实存在的女人?
#我支持玛雅(#IStandWithMaya)#这不是演习(#ThisIsNotADrill)

罗琳用了 "#ThisIsNotADrill" 这个标签,这意味着她察觉到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她知道这段话将引起轩然大波,事实也的确如此。但另一个标签是什么意思?谁是玛雅?

玛雅·福斯塔特(Maya Forstater)是一位智库研究员,她的性别批判观点引发了争议。2018 年,有人在推特上问她,“你是说跨性别女性不是女人吗?”她回答说

是的,我认为男人不是女人。我不认为做女人/女性是一个身份或感觉自己是女人的问题。这是生物学问题。无论男女,如果不符合传统的性别期望,都不应受到限制(或歧视)。

智库没有和她续约。玛雅在 2019 年提出上诉,声称这违反了《平等法》。然而,就业法庭驳回了她的上诉,认为她的观点“在民主社会中不值得尊重”。这就是罗琳 #我支持玛雅的由来。

不过,最近情况发生了变化。玛雅对最初的判决提出了上诉,并获得了胜利,今年早些时候,她还获得了10 万英镑的歧视赔偿金。之后,她成立了慈善机构“性很重要”(Sex Matters),并任命海伦·乔伊斯(Helen Joyce)为宣传总监。乔伊斯是《经济学人》的资深记者,也是国际畅销书《跨性别》(Trans)的作者,《纽约时报》对该书大加赞赏,“有关跨性别的某些观点似乎一夜之间席卷了自由主义世界的大部分地区,而乔伊斯则睿智、彻底地反驳了这种观点”。

在 2019 年以来的其他进展中,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者联盟(LGB Alliance)与欧洲最大的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者权利慈善机构石墙(Stonewall)因跨性别问题而分裂。作为回应,支持跨性别的青年慈善机构“美人鱼”(Mermaids)反对 LGB 联盟,并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游说英国政府取消其他慈善机构慈善地位的慈善机构。(该组织不仅败诉,而且自身也仍笼罩在阴霾之下)。

此外,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已下令关闭其唯一的儿童“性别认同诊所”塔维斯托克诊所(Tavistock Clinic),过去 18 年来,该诊所不断遭受投诉,对“数千名儿童带来伤害”。为了使苏格兰议会通过《性别认同法案》(Gender Recognition Act),苏格兰首席部长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大力宣传,罗琳则表示反对。英国议会一致否决了该项法案。在这场辩论引发的意识形态冲突中,苏格兰从英国最不怀疑跨性别问题的地区变成了最怀疑跨性别的地区。

在更多的人眼里,罗琳本人的形象也重获新生。许多人在谴责罗琳的恐跨性别症之后,开始重新公开评估她所经历的“女巫审判”(《自由报》[The Free Press的播客制作了一季精彩的报道节目)。好些记者也认识到他们散布了关于她的错误言论

新常态?

看来潮流真的已经转向,英国首相不仅可以说“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还可以说在这个问题上存在“霸凌”,我们都需要回归“常识”。越来越多的英国民众开始怀疑和反对跨性别运动的关键方面。

然而,无论大家怎样回归“常识”,都不是回归基督教背景下所说的常识。这个时候尚未到来。

英国的跨性别怀疑运动在很大程度上是世俗的,由性别批判女权主义者和同性恋权利活动家领导,对他们来说,性别二元论至关重要。正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场世俗运动,所以在改变大众舆论方面,它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普通英国人听到对跨性别持怀疑态度的观点时,不会怀疑表面下是否潜藏着某种基督教意图。他们不会怀疑周围有基督徒的暗流涌动(当被问及是否认识基督徒时,半数人表示不认识)。如果像朱莉·宾德尔(Julie Bindel)或凯瑟琳·斯托克(Kathleen Stock)这样的女同性恋者公开支持跨性别怀疑运动,大众就更难将其视为《使女的故事》(Handmaid's Tale)中描绘的乌托邦。

然而,失大于得。虽然世俗大众欢迎这样的言辞,但我们失去了更多。“新常态”存在着根本的不稳定性。里希·苏纳克的演讲完美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反对变性,支持同性恋婚姻

苏纳克先是抛出了这句“常识”,短短四句话之后他就提醒大会,“这个保守党是为同性婚姻立法的政党”。2013 年,半数保守党议员投票反对同性婚姻,但这项立法确实是在保守党政府的领导下提出并通过的。十年之后的 2023 年,苏纳克将该法案的通过视为保守党的成就。无论我们如何看待这一点,它都总结了英国对性问题的新常态认识。我们很可能会怀疑跨性别问题,同时又骄傲地支持同性婚姻。

12 年前,在同一会议上,时任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宣布支持同性恋婚姻:“我支持同性恋婚姻,不是因为我的理念与保守派背道而驰。我支持同性恋婚姻,因为我是保守派。”卡梅伦用一种宽泛的保守派论点来阐述他的理由:“保守派相信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当我们对另一半宣誓,彼此互相支持时,社会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婚姻是好事,那么婚姻越多就越好。这就是卡梅伦的论点,这种观点受到广泛的认可。道格拉斯·穆雷(Douglas Murray)在《旁观者》(Spectator)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颇具影响力的文章,这给卡梅伦添加了几分勇气。在卡梅伦发表演讲的一周前,穆雷写道,思想保守的英国人应该“欢迎同性恋者加入婚姻圈”。将同性恋伴侣纳入婚姻圈代表着“不是婚姻的同性恋化,而是同性恋的保守化”。

那是 2011 年。在过去几年,穆雷又有了新的发现。2019 年,他写了《群众疯狂》(The Madness of Crowds),描绘了我们的社会如何使平等这项美德“冲出轨道”这个比喻贯穿全书)。就在“平等”列车“看上去即将到达预期目的地时,它突然加足马力,冲出铁轨,驶向远方”。

从穆雷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出,他认为翻车是最近的事。在“同性婚姻”等进展出现之前,我们正朝着平等的平衡点前进;但从那时起——也许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通过同性恋活动、支持 LGBT+ 的教育以及更多其他活动冲出了轨道。本书其余章节分别以“同性恋”“女性”“种族”和“跨性别”为标题,详细调查了穆雷认为的翻车现场。

这个比喻既令人难忘,又自相矛盾。没有哪个事故现场调查员会目睹列车站台的惨状——扭曲的金属和满地残骸——然后得出结论,问题肯定出在终点。谁会认为火车是在平稳减速后,重新启动的?没有火车会这么开。历史也不是这样运行的。文化潮流以道德混乱告终,而祸因通常是几百年前就种下了。如果我们要诊断现代社会的“疯狂”,我们或许应该寻找更深层、更古老的原因。

但现代跨性别怀疑论者通常采取道格拉斯·穆雷的历史观。我们本来朝着大致正确的方向前进——直到 2010 年代爆发了一场难以预料的“疯狂”。穆雷以跨性别运动作为本书的结尾,他认为这是一个最明显的“疯狂”例子。对那些认为男女之别只是“软件”问题而非“硬件”问题的观点,穆雷深表怀疑。他认为,如果我们认为无关乎性别,我们就应该再想一想。但深具讽刺意味的是:穆雷曾极力主张婚姻不关乎性别。这就是新常态的根本不稳定性。这是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机遇。

如果人不是性别中立的,为什么婚姻是性别中立的?

今年早些时候,在纽约的一个地下室里,我和其他 150 人挤在一起,参加玛丽·哈灵顿(Mary Harrington)新书《反对进步的女权主义》(Feminism Against Progress)的首发式。作为一名英国作家,玛丽符合许多站在性别批判运动最前沿之人的特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一直是政治左派,有同性伴侣。(不过近年来她的身份发生了重大转变。她现在是一位母亲,与丈夫婚姻幸福美满,自称是反进步派,还写了很多与基督教相近以及肯定基督教的作品)。

书中讨论了许多问题,其中一个是跨性别运动,作者认为这是她所称的“乐高肉身版诺斯替主义”(Meat Lego Gnosticism)的最明显例子(乐高肉身版诺斯替主义视人体的各个部分和功能可以互换,类似于乐高积木,很容易地被替换或重新配置。哈灵顿用这个词来批判现代社会过分强调技术驱动的生物自由主义——译注)。这本书很容易读,也很启发人。哈灵顿在书中使用了“嗅盐”(smelling salts)这样的词汇,她对历史的研究覆盖面比《群众疯狂》更长,因此该书的分析也更上一层楼。

在抗议者的压力下,新书发布会原定地点被取消,组织者不得不匆忙重新安排场地。这再次表明,目前英国和美国在文化上处于不同的位置。哈灵顿在英国的发布会没有发生这样的戏剧性事件。她的话在大西洋彼岸很容易就被接受,然而,同样的话却让聚集在下东区的这群人惊呆了。

最后,我开始与邻居交谈,他是华尔街银行家,也是一位冷淡教友。邻居的态度代表了我那天晚上遇到的许多人。五年前,他对同性婚姻和跨性别问题都是“支持”和“支持”。现在,他对同性恋婚姻和转性持“支持”和“不支持”的态度,而且他预测(我的预测和他一样),今后,会有更多的美国人采取“支持”和“不支持”的态度,“紧随英国人之后”。

但我想让他考虑一下,一个逻辑一致的立场是否应该是 “不支持”和“不支持”。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认为这次谈话能说服你,但我想请你思考下:如果人不是性别中立的,那么也许婚姻也不是性别中立的。邻居觉得我的提法很新颖,值得认真考虑。我们又开始谈论更重要的事情,主要是耶稣。不过,如果我要是有机会讲清楚我这句“性别中立”话的意思,我会这样解释。我会尝试在这七点上找到共同点。

我们能否同意……

一,性行为意义重大。

我们知道这很重要,因为我们保护女性的空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并不是说跨性别者更有可能实施性犯罪;这只是说,我们希望对进入更衣室、强奸危机中心、女子监狱等场所的所有人都保持高度警惕。为什么呢?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实施性侵犯。

我们认识到性爱属于一个不同的范畴,它不是一种休闲活动。如果娱乐休闲项目出问题了,我们会给一星差评。如果性行为出问题了,我们会报警。如果你强迫我打网球,你就是个怪人。如果你强迫我做爱,你就是强奸犯。强奸特别邪恶,这是因为性特别神圣。

这意味着现代人对“勾搭文化”的假设是无稽之谈。性行为意义重大。它是人与人之间的结合,而不仅仅是身体的结合。它意义深远,性行为不是那种随意为之或用过即弃的行为。

二,性行为的“自愿”不是一种权利。

我没有权利听任性欲横流,我有责任驯服它们。驯服性欲——尤其是男性的性欲——对于祝福和保护他人(尤其是妇女和儿童)至关重要。这也是基督教性革命的核心所在,现代人对性行为需要双方“同意”以及更多相关事情的认识,都是建立在此基础上的。

三,性别有两种,不能互换。

我们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琢磨自己性别的意义。从文化角度来看,性别表达确实可以是流动的。但人并不是性别中立,也不可以改变性别。也许我们的邻居和同事会对此表示反对。但在英国,许多人正在回归这一“常识”立场,我认为将来在美国许多人也会这样做。

四,空间有男女之分。

前面已经提到过一些根据性别不同而划分出来的空间:更衣室、男女运动场、监狱、强奸危机中心等等。你不能仅仅因为你选择进入这些地方,就以为你有权进入。如果我进入了一个女性专用空间,我并没有奇妙地将这个女性空间扩展到“以不同方式存在的女性”空间。我侵犯了这个空间。

如果我坚持认为我的人权包括进入这一空间的权利,那么我,一个男人,就重新定义了“女性”,从根本上破坏了这一空间。这是不对的。

五,在这方面,行为比愿望更重要。

禁止生理特征为男性的人进入女性专用空间,并不是否认他强烈认为自己是女性的意识。也不是抹杀他的身份。相反,在这种情况下,外在优先于内在,身体优先于心理。

六,有许多办法可以关心那些在困境中挣扎的人,不需要重新调整他们周围的社会。

有时候包容确实需要整个社会的转变(例如种族融合或残疾人士的出入问题)。但有时这不可能,或者不可取。我们真心同情那些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极度不适、特别是性别方面的人。我们希望尽一切努力减轻他们的不适,但同时也必须坚守前五项原则。有时这意味着维护某些机构和结构,这并不是偏见。

七,在这场辩论中,有人被称为“偏执狂”,其实他们并不偏执。

文化战争中大家唇枪舌剑,打得不可开交,在性别和身份认同问题上更是如此。但有时,有些人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称为“偏执狂”,其实他们只是在提请大家注意另一个被忽视群体的福祉,比如妇女或儿童的利益。

婚姻是用性别来定义的空间

即使只是对跨性别有一点点怀疑的人,也会认同这七点。这也是基督教性伦理的基础。基督徒所做的补充是,婚姻也是一个用性别来定义的空间。这是一个终极的用性别来定义的空间。再说一遍,如果人不是无关乎性别的,我们可以请不信教的朋友们考虑一下,婚姻是否也不是不关乎性别的。如果他们同意这一点,那么基督教性伦理中的其他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们说性是重要的(1),因此应该对性的自我表达进行训练和约束(2)。我们认为,性(男性或女性)是性(行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由于两性不能互换(3),男性与男性的关系和男性与女性的关系截然不同,而男性与男性的关系又和女性与女性的关系截然不同。这些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戴维·卡梅伦错了:将婚姻的定义覆盖到男与男、或女与女的关系,并没有扩大婚姻的范围,而是完全重新定义了婚姻。(就像在女性的定义中加入生理男性,会重新定义“女性”一样)。

仅仅因为我想要进入一个用性别来定义的空间,不代表我就有权利进入(4)。如果我不属于那个特定的性别,却坚持要他们把我包括进去,那我就是坚持要他们重新定义他们用性别来定义的空间。但有些东西我无权进入,也无权重新定义,婚姻就是其中之一。这并不是要抹杀受同性吸引者的存在。这只是想说,在这方面,行为比欲望更重要(5)。我们应该非常关心少数只为同性吸引的人——就像我们非常关心少数有性别焦虑症的人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要调整改变我们的制度或性道德(6)。最后,我们应该承认,有些人被称为偏执狂,其实他们不过是按照基督教性伦理的教导,照顾那些常被忽视的群体,支持那些机构罢了。(如儿童)(7)。

我并不是说这些解释能说服我们的世俗朋友——一次肯定不够。但我们在英国所走过的历程却暗示着在美国和更远的地方,跨性别对话可能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在不久的将来,对某些人来说,反对婚姻无关乎性别可能会变得更容易,而不是更难。


译:变奏曲;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网站:'No' to Trans, 'Yes' to Gay Marriage: Will This Be the New Normal?

Glen Scrivener(格兰·思科瑞万那)是英格兰教会按立的牧师和布道家,他通过写作、演讲和网络媒体传讲基督。他同时也是慈善机构 Speak Life 的带领者,格兰来自澳大利亚,现在他和妻子艾玛带着两个孩子住在英格兰。他们属于伊斯特本的万灵教会(All Souls Eastbourne)。
标签
同性婚姻
跨性别
凯勒文化护教中心